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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落之前我們相愛 8、我真的很想你 作者:曦若
    重新飛往s市的感覺仿佛一場感情的角力。

    獨步高樓走出機場,第一件事,便是親自去報社更改尋人啟事的內(nèi)容。

    對夏汐,原先,他并不想造成她的困擾。所以在啟事中寫“夏天的潮汐”,他知道她能懂。但是這樣的尋人啟事,他只是希望她看到,然后回復(fù)他。可她連與他通電話都拒絕,他又怎能企望能找著她?

    于是他把啟事的部分內(nèi)容改成了“我在找你,夏汐——四月,溫哥華,雨水,海與日落——你是不是都忘卻了?”

    這個城市或許有很多女孩子名字叫夏汐,但并非每一個都和溫哥華有關(guān)。他期盼,她的朋友中有人看到這則啟事后,能夠助于他的尋找。

    盛夏的都市街頭燥熱不已,獨步高樓惘然失落地擠身在人潮中,經(jīng)過一間又一間商鋪,一條又一條馬路,總希望回頭望或向前看,那個名叫夏汐的女子就會在眼里浮現(xiàn)。

    然而沒有。

    只是無數(shù)的行人和無盡的街。

    陽光熾烈,罩于頭頂猶如一種相思的煎熬。獨步高樓仰首望天,雙眼被日照刺得酸痛,幾乎要痛出淚來。但,眼圍濕濕的應(yīng)該是汗水吧?他苦笑一下,喃喃地低喊:“夏汐,我想你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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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蘭清,許之寧要到加拿大去,你知道嗎?”早上起床洗漱時,夏汐問正在削蘋果皮的趙蘭清。她一直在思量許之寧的所定義的“未來”。

    “他跟我說了。”蘭清轉(zhuǎn)動手果刀。

    “他叫我一起走!毕南。

    “是、嗎……哎呀!”

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“給刀口割了個小口!壁w蘭清把食指頭放在嘴里吮著。

    “怎么那么不小心,包扎一下吧!

    “沒事,你繼續(xù)說。你已經(jīng)決定了跟去他吧?之前你不是說愛情不存于你們之間嗎?”

    “所以我在考慮。也許我會跟他去!毕南溃疤m清,我應(yīng)該跟他去嗎?”

    “是的,你應(yīng)該。這是好事。女人不一定要嫁給心愛的男人,能嫁個喜歡自己的又能帶給自己幸福的男人已經(jīng)很不錯了!壁w蘭清邊吮著手指,邊抹淚,“怪不得你昨晚講了一夜夢話!

    “哦?”夏汐茫然。她很少做夢的,如果夢了,最多是夢見獨步高樓!坝羞@種事?我都說了些什么?”

    “一直念什么樓呀,房子呀,我原以為你要買樓呢。是打算和喜之郎先結(jié)婚,然后再出國嗎?”

    “啊?!”

    “是不是?”趙蘭清追問。她為什么那么緊張?

    夏汐看著趙蘭清,急忙解釋:“怎么可能呢?我跟他、他跟我……天!蘭清,我在背詩啦!”許之寧,自從那天后,她好像有一周時間沒見他了,他不是她能時常想起的人,獨步高樓才是。

    “背詩?”

    “是呀,幫助睡眠嘛。”夏汐道,她不會告訴趙蘭清她其實在懷想某個人。

    趙蘭清松了一口氣,“哦。不過,夏汐,選擇喜之郎不會錯的。”

    “也許吧,我覺得我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想這個問題。”夏汐道;蛟S,她是應(yīng)該談一場戀愛。她第一次不小心戀上的人,是她的痛苦,不知道許之寧會不會變成她的幸福?

    她想,她真的需要大量的時間來想這個問題。

    早餐之后,趙蘭清上班去了。夏汐拿出許之寧送的那幅鮮花拼圖,努力地尋找一片片碎不成形的花瓣,細細地拼揍,讓流離失所的它們得以重逢。她以為自己就是那個等待花開的女子,砌合著一顆脆弱的女兒心。

    想要的人等不到,這幅拼圖就是容易瓦裂的心了。她不知道要努力多久,才能讓它完整、不再有裂痕。一如現(xiàn)在,拼圖的每一塊小紙片的顏色和紋理都相似得幾近無以確認,她不知道要到什么時候才能把這幅圖完全砌好。

    也許,她本身就是一幅碎心拼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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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尋人啟事已經(jīng)登了很長一段時間了,但依舊沒有夏汐的任何消息。

    獨步高樓苦惱不已,每個周末都由澳洲飛至S市,期盼像初時一樣,能在街頭偶遇她?墒沁@種偶然性太少了。

    其實,他可以通過私家偵探來找到她,但這種手段并非他所樂于采用的,他不愿因此而讓他人入侵她的生活,于是默默然地期待她的回應(yīng),或她的朋友的可能響應(yīng)。

    只是,有這樣的可能嗎?

    他沿著海邊緩緩地踱步,任風(fēng)吹亂了心頭的絲絲悵惘。

    又是日落時分,彩云飛處,有低低的帆影;沙灘上,一個纖細的女子正在擺弄著三腳架,準備拍照。此時此景,像極了記憶中的某個鏡頭。

    一陣驚喜掠過,獨步高樓快步走過去,近了才覺得,那個女子并不是他想尋找的人。

    尋找。

    這幾年來,他似乎都在尋找。先前是尋桑妮,現(xiàn)在,是找夏汐。

    桑妮早已離他而去,是再也找不回來了;而夏汐,他是否也會和她錯過?不知為何,對她,他總是缺少一分追求的勇氣,即使告知她關(guān)于桑妮的事,也是在半醉中蓄積的膽量。

    這份愛戀,要怎么說,才是于情于理的?

    他不知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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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六月,終于過去了。

    我以為自己會用足夠的時間來考量許之寧。

    但是我沒有。

    我拒絕了許之寧,告訴他我不會跟他去加拿大。那天,是我二十四歲的生日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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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夏汐約了許之寧在一家西餐音樂酒吧里,柔和的燈光使彼此變得朦朧,窗外正下著很大很大的雨,還刮著臺風(fēng),打得玻璃窗一陣陣響。

    她隔著玻璃幕墻聽雨,看風(fēng),欣賞空氣的狂舞。許之寧的頭俯下來,她把臉側(cè)開,他的唇落在她的臉頰,除了溫?zé),她沒有任何感覺。

    許之寧猛地抱緊她。

    夏汐把臉埋在他的胸前,任他擁著,她突然間有種錯覺,以為抱她的是某個人。是的,她把許之寧當(dāng)做是獨步高樓了,太荒唐。即使被一個男子熱情地擁抱,她仍舊會想起他。

    “假如……夏汐,假如五年后我回到這里,我沒有娶誰,你仍舊未婚,你會重新考慮我嗎?”許之寧憂傷地問。

    “我會在二十八歲前嫁掉。”

    “我是說假如!

    “這算是約定嗎?”夏汐問他。

    “是!痹S之寧看著她,用不肯放棄的目光。

    夏汐可以讀懂他此刻的心情,可他怎么可能知道,她承受不了任何約定?“我不能回答你的問題!彼曀。

    “我明白!”許之寧垂下頭。

    空氣中流過一種旋律,抓不住,消失了,剩下的只是許之寧熱烈而憂傷的目光。他的兩只手把她的一雙手包裹。

    “你知道我最失敗的事是什么嗎?”他問她。

    夏汐搖搖頭。但她知道她最失敗的事是愛上那個名叫獨步高樓的男人。

    許之寧苦笑,“我最失敗的事是愛上你!

    夏汐愕然。

    “愛上你的男人是很痛苦的。他無法了解你,不知道你在想什么,不明白你到底要什么。”許之寧抱緊她,下頜壓著她的發(fā),充滿痛楚,“夏汐,我就是那個男人!

    “你不是的。”夏汐掙扎了一下,又一下,仍掙不開他有力的雙手,只好放棄,“你了解我!

    愛上她的男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,不明白她要什么。可是許之寧——他多么了解她!他怎能說他不清楚她呢?他也是個深情的男人。她不是不愛,是愛不起來。

    “請你放開我好嗎?你弄得我不舒服!毕南氐馈

    “對不起!痹S之寧頹然放手。

    “嗯。我們——就這樣吧。我想先離開……”夏汐覺得自己無法面對他受傷的樣子,然而傷他的人,卻是她。

    “夏汐,”許之寧緩緩地說,“我對你兩年的等待,你只用兩分鐘作了結(jié)!

    夏汐怔愣地看著他,淚,倏地從心底冒涌而起。

    兩年,兩個月,兩天,兩分鐘。

    許之寧認識她兩年,她在兩分鐘的時間里拒絕了他;兩個月前她遇到獨步高樓,兩天后她不可救藥地喜歡上他。這就是愛情的時間吧?

    原來愛情的發(fā)生并不在于時間的長短,而是心與心的距離。

    “之寧!彼蛦玖艘宦暋

    許之寧滿眼希翼地望著她,這是夏汐第一次這樣不帶姓氏稱呼他。

    “再見!彼f。

    “再——見!”許之寧先她一步離開咖啡廳。

    街上,大雨滂沱。

    看著遠去的許之寧,夏汐慢慢地從提包里取出一張報紙,一遍遍地默念其中的某些內(nèi)容,念著念著,終于泣不成聲——

    我在找你,

    夏汐——

    四月,

    溫哥華,

    雨水,

    海與日落——你是不是都忘卻了?

    獨步高樓——他就是她拒絕許之寧的真正原因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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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許之寧是自香港飛離中國的。

    夏汐和趙蘭清送他過關(guān)。沒有多少離愁別緒,夏汐很淡然,只有趙蘭清在許之寧入關(guān)之后突然痛哭起來,仿佛離開的是她刻骨銘心的戀人。

    夏汐不禁想,她是不是真的很冷情?也許是她把極少的熱情都給了獨步高樓了。她終于知道原來自己并不缺少愛情,只是缺少愛人的興致與勇氣——愛許之寧的興致和愛獨步高樓的勇氣。

    “你錯過了許之寧。”趙蘭清說。

    “是的,我錯過了他!辈⒎菦]有嘗試著接納許之寧,而是她對他無法動情。

    “你后悔嗎?”

    “我應(yīng)該后悔嗎?”夏汐不勝噓唏,不,她不后悔。

    “可是你放走自己的幸福。”趙蘭清掩面而泣。

    “許之寧不一定就是我的幸福!毕南f。而獨步高樓,他也不會一直是她的痛苦,不是嗎?

    走出關(guān)口,趙蘭清叫夏汐陪她去喝酒。

    兩個女人,在酒吧里喝至深夜時分,醉得一塌糊涂。最后是黃肚皮把她們帶回家的。整個晚上,夏汐一直都在納悶,趙蘭清何以傷心致此?

    趙蘭清,她是個有故事的女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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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到后來,我終于明白許之寧走的那天,趙蘭清為什么會哭得猶如斷魂。我在她的房間里發(fā)現(xiàn)一張許之寧的照片,長得簡直與金城武一模一樣!

    許之寧——金城武——我從未把他們聯(lián)想到一塊。怪不得她時而會問我,有沒有發(fā)現(xiàn)許之寧長得像金城武了;怪不得那次我問她為什么不喜歡許之寧時,她會如此惶恐失措。我終于知道,她同時愛上的兩個男人中的另一個男人是誰了;我也終于明白,她那天削蘋果劃破指頭不是因為不小心,而是失神。

    趙蘭清喜歡許之寧。

    為什么她一直都不說?因為我嗎?但是我什么都沒有問。

    都是過去的事了。

    原來愛情的發(fā)生總是有緣由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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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一夜宿醉之后,趙蘭清把屋子的每一張有金城武的影碟都弄走了。

    為什么呢?我看著她把一箱影碟丟進垃圾箱,甚感可惜。一個人對記憶的清除竟可以達到這種地步,我曾見她在音像店里一次性地買了八張金城武主演的影碟,而現(xiàn)在,她像殺毒除菌似的要與往事一筆勾銷。

    然而往事,真的能完完全全地清除掉嗎?

    趙蘭清不讓我看《重慶森林》,因為帥氣的男主角會引發(fā)她眼睛的雨季。可憐的金城武,我看了《重慶森林》才決定要喜歡的明星,卻在趙蘭清的皮影愛情里成為一個無辜的背景。

    她叫我看《東邪西毒》,她不知道這里面有些臺詞會令我心碎。

    黃藥師說——

    不久前,我遇上一個人,送給我一壇酒,她說那叫“醉生夢死”,喝了之后,可以叫你忘掉以前做過的任何事。我很奇怪,為什么會有這樣的酒。她說人最大的煩惱,就是記性太好,如果什么都可以忘掉,以后的每一天將會是一個新的開始,那你說這有多開心。這壇酒本來打算送給你的,看起來,我們要分來喝了。

    你存在我的記憶里,銘心的記憶要怎么清除?我很想有人也送我一壇“醉死夢生”,然而,那是電影里才有的酒。

    趙蘭清用不看見金城武來拒絕回憶,我要用什么來扼殺關(guān)于你的往事?已經(jīng)過去那么久了,獨步高樓,我為什么仍舊放不下你呢?

    影片的最后,歐陽峰有段獨白——

    沒有事的時候,我會望向白駝山,我清楚地記得曾經(jīng)有一個女人在那邊等著我。其實“醉生夢死”只不過是她跟我開的一個玩笑,你越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記的時候,你反而記得越清楚。我曾經(jīng)聽人說過,當(dāng)你不能夠再擁有,你惟一可以做的,就是令自己不要忘記。

    原來,忘記無法擁有的人的最好辦法是清清楚楚地記著他。

    為了忘記你,我把你記得多么清楚!我不能讓你存在于我心,我怕時間淹沒了記憶,于是寫你成篇。我把你寫在我的《溫哥華旅游全攻略》里,如果將你的名字放在雜志的版面中,從此后我的心里就不會再根植你了吧?

    可是你卻在每一日、每一日不停地變換尋人啟事的內(nèi)容來提醒著我你的真實存在——

    我在找你,

    夏汐——

    五月,

    S&H音樂廳,

    《羅密歐與茱麗葉》,

    醉酒的夜——你是不是都忘卻了?

    你說的種種,我都沒有忘記?墒堑降啄阏椅易鍪裁?

    能不見,爭如不見;怕相見,兩心相怨。

    我每天都在不斷地告誡自己,你是有妻室的人了,無論多么的喜歡、多么的愛,也只能夠是這樣了。生活中有許多東西是必須放棄的,值得珍惜的往往少之又少。

    獨步高樓,我已無淚,滋養(yǎng)不了你這棵長在心底的大樹,連根拔起是最好的了。誰是我借用的外力?沒有人助我一力,我終于沒能拔除你。

    每天,每天,你在我心底放肆地生長著,吸著我吐下的淚,如此的枝繁葉茂。

    很久沒有哭,幾乎忘記了淚水的溫度。而現(xiàn)在,我清楚地感覺到這種水液怎樣燙熱了我的臉龐,然后順著兩腮滴落在空氣里,無聲無息,淹沒了整個深夜。我有點擔(dān)心,它會不會從此也淹沒我的生命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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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七月快要過盡的時候,趙蘭清突然宣布結(jié)婚;嫁給黃肚皮,那個多金的男人。因為他對趙蘭清說,她令他痛苦。

    趙蘭清卻說,她要抓住痛苦的幸福。

    于是嫁他。

    夏汐問她是否真的愛黃肚皮,

    “愛呀!很愛很愛!壁w蘭清極認真地回答。

    夏汐懷疑她說的話,決定不相信她。

    “女人都是很實際的,嫁不了愛情往往挑選錢財。”趙蘭清說。

    是嗎?是嗎?兩情相悅聽起來仿佛遙不可及,在婚姻的天秤上,愛情總要失重于錢財嗎?夏汐想,如果有一天她也嫁了,會因為什么而出閣?

    可是夏汐不斷地疑心,趙蘭清——她其實是在用一場婚禮來淹埋一段缺口吧?只要可以延減因缺口帶來的疼痛,嫁給黃鼠狼、黃花菜或者黃包車都沒有關(guān)系。

    假若獨步高樓是她的缺口,她要用什么來淹埋?一些永不消痕的事,再怎么刻意地忽視,夜深時、沉思時都會曝露出來,所作的努力也會前功盡棄。

    獨步高樓,他是她無法忽略的缺口。

    缺口不深,卻刻骨銘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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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趙蘭清出嫁后,我一個人住著一套公寓。

    寂寂的房子,像無底的洞,布滿黑色的孤獨。我的孤獨已經(jīng)滲入了皮膚,與血水交融。

    孤獨,原來是這樣的恐怖,讓人產(chǎn)生死的想法。這種想法也很恐怖。

    而一切似乎回到了原點,像初時來到這個城市,一個人住一間房子,沒有趙蘭清,沒有許之寧,更沒有你。靜靜地,只有自己的影子。

    偶爾我會聽到貓的哀叫,那是在它餓極的時候。我自己都會忘記吃飯,忘記喂貓又有什么奇怪呢?

    趙蘭清在的時候,吃,大概就是它的享受吧?它一定是意識到這么美妙的享受從此已經(jīng)遠離自己而難過了?蓱z的貓,陪頹廢的主人一起喝冰水。不知道它會不會恨我。

    你知道嗎?《東邪西毒》中我最喜歡的是盲劍客,他有句話說得十分妙:你知道喝酒跟喝水的分別嗎?酒,越喝越暖,水會越喝越寒。

    喝著冰冷的水做著夢,更心寒。你是一個我永遠不能抵達的夢境。

    你讓我有點想放棄自己了。生活的本身已提不起我任何興趣。多雨的夏季,心都發(fā)了霉,我覺得自己正在腐爛,像蕨類植物,由根部開始,一寸寸地。

    我飼養(yǎng)了幾尾熱帶魚。有人說,貓和魚不能共存。可我不管。任貓咪匍匐在魚缸邊,讓它們兩兩相望。

    我每天對著它們說話。

    或者對著電腦屏幕,敲一行行小小的文字。

    又或者,重復(fù)地看一部叫做《日落之前》的電影。

    關(guān)于日落的影片真是多,我在溫哥華看《日落》,回到中國看《日落之前》,可是無論多少“日落”,都沒有我和你的日落。

    《日落》有句臺詞是這樣的:若有來世我們再相遇,但愿再見時我不曾娶妻。

    說得真是讓人心碎。

    而《日落之前》的一些臺詞更絕:許多人愛得死去活來,許多人都在問,為什么遇上偏偏卻在錯過時?這真是愛情的一個絕妙的錯誤,但愿我們不要犯同一個錯誤。

    說得多么像我和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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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日子一天天地過去,轉(zhuǎn)眼已經(jīng)是八月底了。

    時間如飛啊,心情卻行走得太遲。現(xiàn)在,我的每一天,就是在敲字、發(fā)呆、看影碟、和金魚及貓咪的對話中度過的。趙蘭清偶爾會來看我,但,她已經(jīng)跟以前不太一樣了。

    唉,現(xiàn)在再也回不到從前了。那時候,天為什么總是很藍呢?時間可以改變多少東西?

    性情?愛情?世情?

    趙蘭清是個在愛海中沉浮的女子。

    我不是。

    可是,如果對你的這份感情也算是愛,這樣的愛情會不會更令人斷腸?我沉浮在禁戀里,夜夜無歌,你讓我的心沒有低弦也沒有高音。

    尷尬的永遠是中間的位置。

    我懸浮著,失卻安全。你能夠體會這種抓不著任何的感覺嗎?

    《溫哥華旅游全攻略》已經(jīng)寫好了。

    完成這篇游記,夏天剛好也過去了,這是我寫得最痛苦的文字。開稿前已經(jīng)決定寫完后就把你忘記,所以斷斷續(xù)續(xù)地寫著,一直舍不得寫完。

    因為舍不得把你忘記。

    編輯不停地催,說要趕在夏季結(jié)束之前交稿?墒悄切╆P(guān)于溫哥華的回憶,在醒著的夜里舐食得我心胸疼痛,不忍回想。

    每想起一個片段,就涌起一陣酸澀;每敲出一行文字,就要細細回味。回味當(dāng)時的愉快與傷悲。

    每一個字里都有我對你的想念,可是想念都成空。

    所謂一寸相思一寸灰,就是如此吧?聽說愁是由發(fā)而生,昨天將過肩的頭發(fā)剪了些許,那是延展一季的悲愁,跟隨碎碎的發(fā)絲一寸寸滑落——可不可以將此叫做一寸青絲一寸愁呢?發(fā)尾剪去些許是否就可以剪去些許憂愁?

    你是我發(fā)尖上的哀愁!昂湍悴良缍^的遺忘,是一生的驚濤駭浪。”

    《獨上西樓》依舊在聽著,每聽一次便多生一份惆悵,縈繞于心頭散不去。

    整個夏天,心都在下雨,整個雨季都做著想你的夢,直至聽到一句簡短的話語后才醒過來——

    “立秋了!壁w蘭清說。嫁作商人婦的她,過著富足的生活,可是她說,心仍是空的!昂孟袷裁炊加辛擞趾孟袷裁炊紱]有!彼魺o其事地低語。

    “好像什么都變了又好像什么都沒變。”我接下她的話,走近窗臺,拉緊新?lián)Q的綠掛簾,把夏天最后的氣息關(guān)在屋里,我打算在屋里的夏天的氣息中再懷想你一陣子。就一陣子。

    真的。

    獨步高樓。

    海與日落或者醉酒的夜——那都是很久、很久以前的事了。禁忌的愛戀,再如何細致地回憶也是一腔情長氣短,有何用?有何用?且當(dāng)是偶然飄過云際的紫色夢塊吧,而窗外的明朗月華、云淡風(fēng)清才是現(xiàn)在的好景致。

    所以,我不回應(yīng)你的尋找。

    我從不介入別人的生活,無論以何種方式。

    趙蘭清說,一世一秋,一秋一世,人生還有什么是解脫不了的呢?

    樹在一次蛻皮后新生,曾葬于大海里的心會不會飛揚成火鳥?日落時分,我穿上長長的衣裙,在遙遠的海邊搖曳濕濕的傷逝,作別這個悠長的夏季。

    記得許之寧說過,他是因為我姓夏才喜歡夏天的。不知道你會不會因為我而從此鐘情潮汐?常常會這樣幼稚地想這種問題。

    荒唐而可笑。

    不再想了。心動的感覺已漸平息。有一種愛,愛到濃時轉(zhuǎn)為淡,不知道指的是不是這一種?

    夏汐——屬于夏日的婉麗晚潮已經(jīng)過去,在黃昏的昏黃里,我看見秋季的呼吸吹過我白色的裙裾,浮動海面,與微微的浪潮翻覆。

    終于,秋天來了。

    秋來之后,我是不是終于可以說:“別了,獨步高樓,糾纏我一百多個晝夜的夢影。”?

    秋來之后,我是不是終于可以不再沉郁、不再迷情,從此做一個不可救藥的樂觀女子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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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九月天高人浮躁,九月里,平淡無聊,一切都好,只缺煩惱!蓖醴频摹陡≡辍肥且驗槿鄙贌⿶馈

    夏汐的煩惱是因為缺少浮躁。她突然覺得每天除了埋頭碼字外,似乎沒有什么可做的;蛘哒f敲鍵盤以外,沒有什么是她特別想去嘗試的。

    是工作太投入了嗎?還是潛意識里拒絕去想工作之外的人和事?除卻了以前所愛的逛街、旅行和舍賓,現(xiàn)在充斥著她的白天與黑夜就只有“敲字”,長時間的閉關(guān)寫作狀態(tài),讓她的身與心都變得麻木。

    在這種日子里,她絕沒有想到獨步高樓會拔打她住處的電話,而且還直接找到她所在的住宅區(qū)。

    真的想不到。

    夜晚時分,靜寂的屋子里,電話鈴聲聽起來特別尖銳,刺激著神經(jīng)。

    夏汐停下敲擊鍵盤的動作,踱出客廳,漫不經(jīng)心地拿起電話。“喂——”語氣拖得老長,她不歡迎任何打擾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夏汐,是我,獨步高樓!彪m然距離最近的那次通話已經(jīng)有六十多天不曾聯(lián)絡(luò)了,但他仍能在“喂”的一聲中準確地判斷出她的聲音。

    “我、我不是……你、你、你打錯電話了。”夏汐嚇了一大跳,支支吾吾,有點不知所措。他突然的一個來電便將她建設(shè)好的平靜心境輕易地摧毀。

    “夏汐,”獨步高樓低喊,“我知道是你!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想見你!

    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在你樓下會所的咖啡廳里。”

    “啊?!”夏汐驚叫一聲,“你怎么知道我住的地方?還有,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電話號碼的?”

    “對不起,我請了私人偵探——”獨步高樓急急地道。她的語調(diào)讓他緊張起來,他怕她下一秒會把電話掛斷。

    “所以?”夏汐平緩語氣。她從來沒有懷疑過他的威力,她生氣的只是自己的無力。

    “我要見你。現(xiàn)在。可以嗎?”明明是詢問的話,語氣卻肯定得不容拒絕。

    可以嗎?可以嗎?夏汐抓握住話筒,“不再相見”的堅持不斷地搖擺,久久,她才道:“好!边是承認了吧,她其實也不想拒絕他。

    “謝謝你,夏汐,我真的很想你!豹毑礁邩锹曇粲悬c沉澀,而且略微沙啞,但語氣卻是歡喜的,他一手拿著手機,一手抹著額頭,剛剛她的長時間沉默使他冷汗涔涔。

    “哦。”夏汐低應(yīng)道,“大概一個小時之后,我會去!彼枰獣r間來平復(fù)悸動的心緒,可是一個小時夠不夠?

    “你現(xiàn)在要玩拼圖?”獨步高樓問。

    “不!痹瓉硭郊覀商竭B這個都告訴了他。

    “一個小時后,你會來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夏汐答道,然后掛斷電話,呆坐在沙發(fā)上出了神。是的,她仍舊無法抵擋他,哪怕是隔了那么久那么久。

    她從來都不愿錯過他,雖然在開始時就已經(jīng)是錯過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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